人生即是藝術
一、 何謂藝術
人類為生存需求製作器物,將技藝或才能適用於人類生活用途,而當這樣的做法,從原始無意識的行為,逐步地朝向有自覺意識的去製作、裝飾,將努力至於各方面,那麼便成為了文化,我們所稱之為「藝術」的活動、作品,辨識人類文化活動中的元素之一。
(圖/Alice拍攝。)
此外,所謂「藝術」並不是局限於某一地點如劇院、博物館、展覽廳裡所展示之作品,而是源自於人類的生活周遭,能更表現出創作者的思想與情感,給予觀者審美的感受,觸發接觸者的經驗與情感。
中國對於「藝術」一詞主要有三種解釋:(1)種植(2)技能(3)文采。[1]從上述三種解釋來看,大部分著重在技能面。藉由技能的純熟精進,然後充分的發揮,達到一種審美的意義。
但是,在中國這樣的意義並沒有在古代得到一個完整的詮釋與發揮,而是在技能面上去詮釋,未將「藝術」放在審美的觀點上去觀看,而莊子亦是將藝術擺在技能意義上去討論。
「藝術若要取得自身獨立崇高的價值,便必須脫離實用技術的層次,而將它界定在審美的次,並且將『美』從『善』的附庸地位提升出來。」[2]
當人類不再只是以實用性質為目的的去製造器物、進行活動,而是以「美」的感官需求為出發點製成作品,那麼就逐漸形成一種藝術。
此外,「善」也成為藝術的目的之一。亞里斯多德認為「美是一種善」雖然「美」與「善」在定義上不同,前者是一種感覺所認識的完全,而後者則被賦予一種道德意義,然而,「美」與「善」是否存在著前因後果,又或者是說是兩者並存,並沒有ㄧ定的答案。
從中國藝術方面來看,沿襲著孔子的傳統,「美」同時具備著「善」是最高追求。「子謂《韶》:『盡美矣,又盡善也。』謂《武》:『盡美矣,未盡善也。』」[3]在這裡孔子賦予了樂曲除了美感以外,道德意義上的評價,有他自身從審美獲得的快感,亦有他對理想世界的追求與期待。
上述所提及的「藝術」乃是從技術層面擴及到有意識的以「美」、「善」為目的的層面,大多有所指涉,諸如器物、舞蹈、樂曲、繪畫、文章等,是一客觀性的物質,而我們加以定義與討論。從剛剛的討論裡我們可以知道孔子對於「美」、「善」的追求,屬於儒家方面的藝術。然而,莊子所嚮往的藝術,正如同其思想,以一種超越對立、正與反的精神態度。
二、莊子基本藝術精神
大多數的人會認為莊子反對藝術,這樣的想法是由於〈天道篇〉裡提及:「鐘鼓之音,羽旄之容,樂之末也。」然而,莊子並非是反對藝術本身,而是他對於藝術有著與世不同的看法,跳脫於物質性的客觀藝術作品、藝術活動,反對人為藝術。「莊子認為藝術的本質不在於物質客體的產品,而在於主體的精神心靈。」[4]他並未直接將「藝術」作為一個需要去分析手法、內涵、起源,或是給予正面、負面的批評,也不去談論「藝術」所帶來的效果與功用。流於物象而被世人所追捧的藝術作品,是莊子所排斥的。莊子所在意的乃是心靈層面上的自由,如何安頓人生,如何將自我重回自然的懷抱,逍遙自適。
顏崑陽先生認為,莊子的藝術精神具有「無目的性、主體性、境界性、自然性、絕對性」[5]。
無目的性即不以藝術當作藝術、人生手段服務於美的體驗、道德的追求,而是人生與藝術實為一體,沒有主客分別。無所為而無所不為呈現藝術性的人生;而主體性指的是超越成文規定的價值規範,著眼於純粹的生命主體,以最自然的的生命形式開展出與萬物合一的境界,而不給予生命價值任何的規範;境界性則指內在境界,純粹的由主體心靈展現,沒有指涉對象,而且依靠媒介也難以傳達;完全的自然性所指為主體心靈無為而自然,順應天地的本性與變化,無受拘束的自由。
而這樣的境界不需要呈現在任何的藝術客體上,而是心靈純粹的展現時就已經具備了;最後是經驗絕對性,莊子破除美醜,消除正面肯定後而得到的相對面的結果。莊子所傳達的精神是並非概念理論所存在的絕對之美,仍以內在的純粹主體心靈為理想。
無目的性即不以藝術當作藝術、人生手段服務於美的體驗、道德的追求,而是人生與藝術實為一體,沒有主客分別。無所為而無所不為呈現藝術性的人生;而主體性指的是超越成文規定的價值規範,著眼於純粹的生命主體,以最自然的的生命形式開展出與萬物合一的境界,而不給予生命價值任何的規範;境界性則指內在境界,純粹的由主體心靈展現,沒有指涉對象,而且依靠媒介也難以傳達;完全的自然性所指為主體心靈無為而自然,順應天地的本性與變化,無受拘束的自由。
而這樣的境界不需要呈現在任何的藝術客體上,而是心靈純粹的展現時就已經具備了;最後是經驗絕對性,莊子破除美醜,消除正面肯定後而得到的相對面的結果。莊子所傳達的精神是並非概念理論所存在的絕對之美,仍以內在的純粹主體心靈為理想。
莊子注重主體心靈,他的藝術並非有所指涉對象,也不對現有藝術有其他理論性的討論。他所批評的藝術,乃是指侷限、規範人的自由,限制心靈的藝術。「若一汝志,無聽之以耳,而聽之以心;無聽之以心,而聽之以氣。耳止於聽,心止於符。氣也者,虛而待物者也。唯道集虛。虛者,心齋也。」[6]
心齋能使人通達無礙,用純粹而一的心領會不得不然的道理。透過心齋,讓內心達到純一的狀態,展現自然且無拘束的自由,而由此身心靈可因此舒展,將生命長得更加圓滿,心神無所限制的遨遊,消弭對立的偏執與名利的追求。當此時,人生即是一種藝術,不需要用人為的方式展現在客體上。
三、 中國繪畫與莊子精神的結合
莊子的藝術融合於人生,反對人為的藝術,在著作裡提及的藝術僅限於技藝層面上的批評。然而,其藝術精神實際上是融合於他安頓人生的追求,他的思想本身就隱含著一種人生即是藝術的精神態度。老子與莊子並未將思想放置於藝術的實踐與理論的建構,但後世卻將其精神當作藝術的最高境界,創作手法與理念受到了莊子的啟發。中國文學與繪畫上以此精神創作為數不少,在此我們將著重於中國繪畫受到老莊啟發來探討。
魏晉時期受到老莊的影響,許多文人名士暢談玄學,面對混亂的局勢與官場,他們將身心靈轉移到山水之中。莊子以自然萬物為寓言故事的素材,其思想在於心靈自由的開展,順應自然之理,萬物齊一。這樣的精神很自然的使人們將思想與身邊的山水結合,寄情於此。於是山水畫便在此一時期萌芽,五代時期開始成熟發展。
劉宋時期宗炳提出「澄懷味象」。「所謂『澄懷』就是莊子所講的『心齋』,而『味象』即是對藝術客體的關照。」[7]也就是關於主客體之間的審美。此外,在北宋時期山水畫的興盛也和當時古文運動、皇室的提倡有關,在以文治國的時代下,加上當時文壇的復古行動,不僅是文學有所進展,在繪畫上也開始有不少的文人將自己的情感與思想傾注在畫裡面,文人畫由此興起。而山水畫所繪畫出的已經不僅僅是觀賞用途的山川美景,而是一個可以用來將人生撫慰,獲得心靈自由舒展的山水。「山水畫的價值就不只是『可行、可望』的層次而已,而必須是『可居、可游』的境界」[8],「可居可游」所指並非人真的能以肉身在畫中居住遊走那樣,而是指心靈能夠寄託於畫中,在畫中逍遙而居。
這種「可居可游」的理想被認為是最能將莊子藝術精神展現的境界。在中國山水畫之中,山的繪畫手法有「三遠」:高遠、平遠、深遠。「只有具備『遠』的意境的山水畫作才能在精神上予人以「游」的想像空間。」[9]這種漸層手法,以及畫面上適當的留白,給予人有限與無限之間的想像,「有」和「無」,「虛」和「實」的對立是莊子所欲消彌,而當這些元素放置於同一平面上時,便將此齊一。創作者與觀賞者的目光與思緒,便隨著山水畫的構圖將自我心靈舒展開來,達到萬物與我唯一的悠遠境界。
四、 結論
藝術乃是人為有意識的製作,除了達到「美」的感官享受,有時候也為了達到人生道德完整的「善」的追求。以儒家而言,孔子所追求的藝術便是美感與道德意義的兼備。然而,莊子卻是以心靈主體的開展為其藝術精神,他不針對特定客體,也不贊同人為的藝術活動。莊子的人生即是藝術,在心靈排除雜率,純粹齊一心志時,便是一種藝術的展現,不需要刻意的表現在任何物質客體上。雖然老莊並未追求藝術,但他們的思想卻對中國山水畫造成影響,開展出以安頓人心為目的藝術創作。
引用書目
- 顏崑陽:《莊子藝術精神析論》(臺北:華正書局有限公司,2005年)
- 顏崑陽:〈無所爲而藝術-論莊子藝術精神之無目的性〉,《鵝湖月刊》第108期。
- 王叔岷:《莊子校詮》(臺北: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所,1988年)。
- 謝宗榮:〈「人自然化」與「自然人化」的循環互動(下)─莊子藝術精神在山水畫中的體現〉,《鵝湖月刊》第250期(1996年)
[1]顏崑陽:《莊子藝術精神析論》(臺北:華正書局有限公司,2005年)。頁40-41。
[2]同前註,頁47。
[3]傅佩榮《解讀論語》頁68。
[4]顏崑陽:《莊子藝術精神析論》(臺北:華正書局有限公司,2005年)。頁2。
[5]顏崑陽:〈無所爲而藝術-論莊子藝術精神之無目的性〉,《鵝湖月刊》第108期(1984年),頁49。
[6]王叔岷:《莊子校詮》(臺北: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所,1988年)。頁130。
[7]謝宗榮:〈「人自然化」與「自然人化」的循環互動(下)─莊子藝術精神在山水畫中的體現〉,《鵝湖月刊》第250期(1996年),頁50。
[8]同前註,頁51。
[9]同前註,頁52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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